木漏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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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好痛……
　　脑袋的正中央好像被铁锤狠狠砸过一样痛。
　　顺便说下，根据脑外科的教科书所述，大脑中是没有痛觉神经的。也就是说如果用勺子胡乱搅合某人的脑子，就算不打麻醉那人也绝不会觉得痛。当然没有一个人能证实这个理论，因为在那之后还能回答出「痛吗？」这种问题的人，大概也不能被算作人类了吧。
　　不管怎样，每当我感受到脑中这持续加剧的钝痛时，我就更确信了那些凡人所没有的痛觉神经正在我脑中发挥作用。这是个多么伟大的发现啊，可现在的我却因为疼痛而失去了将这项重大发现公之于众的气力；而当疼痛缓解的时候呢，我却又觉得这是何等蠢话而羞于启齿。
　　斜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了看时钟，时针已指向傍晚五时三十分。从位于二楼的休息室窗口向外望去，夕阳西斜的天空已然映照了日暮光影之色。
　　从昨天晚上开始，不，正确说来应该是从昨天一早开始，我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五小时。除去小睡的一个半小时以外，其他时间一直在引擎全开地工作。而现在，病房内的巡查工作还完全没有开始。
　　想到接下来还要查房，我脑内的锤子好像锤地更卖力了一点。
　　「喂，今天值班又中头奖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毫不客气的呱躁声音。
　　我瘫在沙发上只转动了下脖子，看到一个肤色黝黑体型巨大的男人站在旁边。要不是他身穿白衣，一定很容易被误认是野兽。
　　我不经打了个寒颤，用微弱的声音说：
　　「不好意思，这里是医生休息室，无关人员是禁止入内的。特别是又黑又高大的男性会吓到患者，这是非常危险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

[0回]

　　这个在黑漆漆的皮囊上披着纯白的大褂，像出现在黑白电视机里的怪兽一样的巨汉名叫砂山次郎。
　　出生于北海道某牧场农家的这个彪形大汉，在医学部时就是我的知己。学生时代我们住在同一栋宿舍里毗邻的房间，他是和我一同生活了四年的孽缘。毕业之后，他进入了大学附属医院的外科就职。托了他的福，我抛弃大学医院投奔了本庄医院。自那以后，我们的交集忽然就断了。就在我暗自庆幸终于能从这段痛苦的因缘中解放之时，不知吹得什么风，在我成为医生三年后，那个家伙因为大学医院的人事变动被派遣到了本庄医院的外科。
　　结果，在这两年中我们依旧坐在邻桌，重复着一同工作的每日每夜。
　　他就任的那一天，我默默地咕哝着：
　　「还想着好不容易能从这孽缘中解脱，竟然又碰面了。」
　　「害臊什么呀你。」
　　他大声地嚷嚷着这种不明所以的话，这个男人真是脑袋有病。
　　「真不愧是“磁石栗原”啊。听说你在救外值班的时候，医院的收入差不多会比平常翻一点五倍呢。」
　　他哇哈哈哈地笑着，熟练地冲泡了一杯两人份的速溶咖啡。
　　说起来，怪兽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特浓速溶咖啡了。
　　他泡的咖啡咖啡粉用量惊人，不经让人怀疑这么苦的咖啡要如何下咽，但紧接着他又会往杯子里丢许多砂糖。砂山出品的咖啡总是让人搞不清到底是苦是甜。在通宵达旦的唇舌上浇筑这样的饮品后据说舌头会火辣辣地疼，能起到这种功效的大概除了毒药以外不作他想吧。而我呢，若非通宵工作后味觉变得迟钝，否则绝对是不敢喝他的咖啡的。
　　「说是AMI加上气胸跟骨折，最后连吐血的都送来了？上个礼拜我值班的时候，患者可连这一半都不到啊。」
　　他弯下腰对我说。
　　我因为通宵工作而疲倦至极，懒得理他所以默默地啜起了咖啡。……
　　舌头麻掉了。
　　「听说最后吐血的患者是出血性胃溃疡？想必你是动用了你一夜未眠的全部脑细胞利落地操纵了内窥镜吧。」
　　「这咖啡还能再难喝一点吗，我都要变成胃溃疡了。」
　　我故意大声说砂山牌咖啡的坏话，可是我的抱怨射到那大汉久经日晒的皮肤上完全没有留下什么伤痕。回答我的只有他豪爽的笑声。
　　不知为何，这五年间每当我值班的时候重症患者的数量就会变多。
　　像我这样的医生在护士之间被称作「磁石医生」，这非常令人困扰。「栗原医生当值的日子基本上睡不到什么觉」，在护士之间好像口口相传着这样的流言。在每月的轮班表上，护士们甚至会特别用红笔圈出我值班的日子做重点提示。
　　拼命地工作却好像是在给人添麻烦，我这边脸皮才挂不住呢。
　　我依旧保持着陷在沙发里的姿势，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再说了，写这种看板不正好揭示了医院的患者之多工作量之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负荷嘛。」
　　透过窗户能看到医院正面入口处竖着一块广告牌，上书一句颇为逞强的标语「一天24小时，365天接待病患」。这看板做的好看的只有造型而已，事实上医院连白天的工作量都好不容易才能完成。还真有胆量夸大其词。
　　「不过不论哪家医院都不会喜欢做急救医疗的工作。」
　　次郎端着杯子舒展腰背，靠到窗边说。
　　「就连城市里的大医院也在为推卸医疗责任或是拒绝接受病人而头痛，世道如此罢了。小小一间地方医院敢于将这种理念昭告市民，我觉得还是挺了不起的。」
　　「谈理念就免了。我坚持工作也是因为赞同医院的做法，但是啊……」
　　话没说完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本庄医院开设以来，一直秉持自己的理念一路走来。治疗不讲昼夜，患者不分生熟。也就是说接待病患不筛选轻伤或是重症。能对应发生的一切问题，这对一所区域性的基干医院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医院的理念是完美的，但内部问题并非如此单纯。
　　救护车的警笛直到深夜都在呼啸穿梭，而前来应对处理的却只有睡眠不足外加低血糖的医生和经验尚浅的实习医师们。对于广告牌上的标语，站在患者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十分感激医院的，但对医院内部人士来说，那只是在打虎逞英雄罢了。
　　「好了，不要这么悲观了，一止。我们可支撑着这个小镇的医疗事业啊，这不是份很有价值的工作嘛。」
　　这样一个巨汉外科医生竟然一脸得意地吐出这样的台词，我呆望着他。
　　「你这种毫无根据的乐天想法真是你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千金难买。」
　　「啊呀啊呀，过奖过奖。」
　　「蠢货，我是在吐槽你。」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黑色的怪物却好像完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这头怪物，不知为何神情忽然变得很微妙。
　　「说到这个一止，我有事想问你……」
　　连声音都放轻了。这巨大的黑色物体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
　　「南3病房的水无小姐，她有没有男朋友？」
　　我没能立刻领会他提问的意图，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水无小姐，是病房护士的那位水无小姐吗？」
　　「除了她还有谁啊，当然是那个个子小小的、长得很可爱的水无小姐咯。」
　　「……你这家伙……」
　　「我知道啦！」
　　这家伙突然大声地叫了出来。
　　我被他吓地一呛，那难喝的咖啡在一惊之下倒流回了鼻腔。这下连鼻子都发麻了。
　　「我知道了，一止。那个水无小姐那么可爱，跟我在一起简直就是“美女与恐龙”的绝配嘛。你看……”」
　　「次郎，总之你先跟恐龙道个歉吧。」
　　真是神奇，这样一个黝黑的巨汉竟然会对那样可爱的小护士心生爱恋。
　　说起水无小姐，她还是个刚刚就职一年的新人。梳着栗色的短发笑起来十分可爱，性格很好非常善解人意。当然了，她还未婚。会被巨汉惦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顺带告诉大家一个无关紧要的情报，次郎也是未婚。
　　「约、约会什么的，一上来就去问别人要不要去约、约会就可以了吗？」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这男人，在外科手术方面拥有足以令同期惊叹的知识与经验。然而在女性问题方面，也就小学生的水平尚能与其一比高下了。
　　「不要这么冷淡嘛，你这家伙不是说以前还把榛名约到上高地去约会过的吗？」
　　榛名是我的妻子。
　　「说什么蠢话，那是我要去上高地，那家伙只是擅自偷偷跟着我而已。」
　　「真、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
　　我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砂山毒素，站起身来。
　　虽然一夜没合眼，可是我还有病房工作有待完成。
　　「喂，不准逃啊，一止。」
　　「是工作，房还没查完。」
　　「那你要去南3病房的吧？」
　　「那里是内科病房啊，当然要去。有什么要传达给水无小姐的吗？」
　　「如、如果可以的话……」
　　「“砂山医生想和你约会”，这样跟她说就可以了吧？」
　　「不准说这么露骨的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
　　再跟他纠缠下去连我都要变蠢了，我无视了背后发出怪异声响的黑色巨物走出了休息室。头痛明显更加恶化了。


＝第一話 Part 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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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滿天繁星：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1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2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