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漏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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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中月影流动。
　　正确地说在移动的应该是云层。因为过劳的影响，这夜景在我的眼里反倒是月光漂移、云影静谧。若是想定睛欣赏下月色就会觉得一阵晕眩，但我还是强忍不适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不能抵挡那阵阵恶心，移开了眼神重新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现在是九月时节。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是子时，初秋的凉风吹佛过肌肤留下丝丝凉意。
　　这个季节，在大阪或是东京这样的地方或许还残留着夏日的酷暑，而这个小镇却已然进入了秋至初冬的过度时期。信州的秋日十分短暂，盛夏的余温叫嚣了不多时日，美之原的山头就已经被白色所晕染，马上就是苍茫大地冬眠的季节了。
　　不知什么时候，云层裂开了一条缝，明亮的月光顿时从那里钻了出来。
　　十三夜的夜空中那轮只缺一角的圆月，它青白的光芒泄满了我夜归的道路，就连黝黑的沥青马路都被月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青色。万籁俱寂之下这条泛着荧荧蓝光的道路，好似能通向这个世界任何所及之处一样绵长。我对此情此景产生了微妙的情愫。
　　从医院向北走，沿着那条将农家牵连起来的小道前进的话，就会进入被参天树木包围着的镇守之林。
　　深志神社就坐落于此。
　　这座小小的神社是为了祭祀菅原道真而建造的，它拥有很长的历史，建造结构也很有特点。白天，院内会被附近的无业游民占领，或是被当做停车场使用。这使神社看上去十分窄小。然而在这个时刻却是另一番景致，宽敞的白色沙石场上浮动着清亮的白月光，寂静的庭院里空气清新澄澈。大殿旁边缀着的红灯笼更加给这份美景增添了些许情趣。

[0回]

　　由深志神社里抄近路来到站前大道，经过中町大道、女鸟羽河、以及绳手大道，再取道四柱神社，松本城威严的容姿就矗立在跟前。这样的深夜里照耀城墙的照明早已关闭，但是在月光笼罩下，这座黑色的城堡所散发出来的迫力，还是不禁让人感叹它不愧对于一国之宝的威名。沿着黑门前的护城河来到外城，是一片开阔的老式住宅群，我的家就位于这街区的一隅。
　　「御岳莊」。
　　老旧又巨大的立式门牌头上脚下地耷拉着，这是座建成超过五十年、如同鬼屋一样的两层木质结构住宅。
　　这间房子原本用于旅馆经营，现在各个屋子都被人租下当做公寓使用。房子的一层二层都有数量可观的房间，长长的走廊将每间房间连接在一起。因为房子整体的设计非常气派，御岳莊曾一时人头攒动人气十足。而现在门庭冷落的样子，却连那时盛况璀璨的一星半点都及不上。在设计地十分豪华的玄关边上，一棵老梅树的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四方，那些缺乏修剪的枝头跟屋檐瓦砾纠缠在一起，使这座宅邸呈现出一种树海遗迹的萧索样。
　　拉开那扇不知有多古旧的拉门，我在玄关处脱下鞋子，室内走廊上尘土狼藉的样子跟室外没什么两样。沿着那破旧地好像随时会扎伤人的台阶上到二楼，正数第三间名叫「樱之屋」的房间就是我的家。
　　「我回来了。」
　　我打开隔扇向屋子里看去，却没看见妻子的身影。
　　十二曡大小的房间里，正中央的矮脚饭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工作辛苦了，
　　我要去勃朗峰摄影，差不多一周之后回来。
　　　　　　　　　　　　　　　　　　　　　榛”

　　原来如此，说起来她好像和我提过这事，说是这回要从山顶拍朝阳。不过蒙布朗(注解1)是……？
　　留言条旁边放着一只盒子，里面有一支漆器钢笔。盒子的旁边是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自制烤薄饼。那里也放着一张纸条。

　　“祝贺结婚一周年。接下来的一年也请多多关照。”

　　「唔，应该请你多多关照才是。」
　　我不由地说出了声，不过当然不会有人回应我。
　　有些寂寞。
　　打横倒在榻榻米上，我看着一尘不染的整洁房间，这是妻子每日每日努力打扫的结果。在如今已经几近衰败的「御岳莊」里，只有我们的家被冠上了「极乐屋」的别称。在这个整天都能听到不属于人类发出的声响的御岳莊里，过道上老鼠横行屋檐下鸽子筑巢，生灵万物拍翅摆尾足音索索。但只有这间「樱之屋」，俯首于妻子的德馨而守得一份心静与安宁。
　　半夜一点，而且是彻夜未眠之后的这个钟点，我居然异常地清醒。这样的话……我从枕边的书堆中抽出芥川的『齿轮』读了起来，不想心情却越读越低落，只感到徒增寂寞。
　　 “医生、医生……”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听到一个奇妙的声音。
　　不禁竖起了耳朵。
　　“医生、医生……”
　　我一咕噜爬起身，想起了声音的主人。
　　「这声音，是男爵吧！」
　　“是我。医生，好久不见总算回家了啊。”
　　房间的一角很随意地并排摆放着夏目漱石全集，我走过去，抽出了『彼岸过迄』和『梦十夜』。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可以看见地板破了一个洞。伴随着室外冰凉的空气，刚刚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
　　「医生，好久不喝一杯了，你觉得怎样？」
　　这声音的主人，是我们「樱之屋」正下方「桔梗之屋」的屋主，通称「男爵」。「樱之屋」的地板有一个地方烂了一个洞，而这个洞正连接着「桔梗之屋」的天花板。再加上更凑巧的是，「桔梗之屋」的天花板也破了一个洞，于是我跟男爵就借由这两个洞直接对上了话。
　　「看来榛名公主外出，你也是孤身一人的样子。我正打算与学士殿小酌一杯，你意下如何？」
　　明天还有工作，必须在早上八点赶到医院。现在已经是夜里一点了，而且我还彻夜未眠……
　　但我因为忙碌而将结婚纪念日抛于脑后，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又发现妻子不在，内心早已无力抑制这寂寥之情。
　　我选择服从自己的心。
　　「我随后就去，我这儿正有一瓶秘藏的佳酿。」
　　「那么我们在学士殿的房间等你。」
　　男爵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我把『彼岸过迄』和『梦十夜』放回原位，把书架上写着『哈里森内科学』的巨大书盒拽了出来，盒子里藏着四瓶纯米酿制的「白马锦」。超大的书盒是存放需要避光的日本酒的一个便利选择。唯一棘手的是，在日常生活中很是难找到大小足够存放一个四合瓶的书。而这时，巨大的医学书本就以其实用性贡献了不可多得的一份力。这也是为数不多让我觉得“当医生真是太好了”的瞬间。
　　我一直没告诉过妻子，事实上在『户田细菌学』和『奈特解剖学』的盒子里也藏着贵重的名酒。而书盒里的书我早已在医学院毕业时就转让给了后辈，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我单手握着 「白马锦」碧蓝的瓶身，意气风发地走出了「樱之屋」。
　　目的地是位于一楼走廊深处的房间，「野菊之屋」。


=第一話 Part 4 完=

注解1：日文中モンブラン意味栗子蛋糕，音译为蒙布朗，跟勃朗峰同音。这里榛名去的是勃朗峰，一止只知道栗子蛋糕的意思所以产生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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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滿天繁星：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1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2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3
神様のカルテ Part 4